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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烙在心中的印记

时间:2017-11-08 来源:来源:甘肃民营经济网
    家乡靠天吃饭,干旱贫瘠,跳出农门,吃上公粮,在我那个年代是几代人的梦,很幸运,父亲在我刚生不久便在省城参加了工作,五年以后母亲带着我和二岁的妹妹也到了省城和父亲团聚。一别就是四十年,我原以为走出那贫瘠的山坳几十年,记忆会淡泊,影像会浅显。不曾想,到了不惑的年龄,在读书之余,或品茗之时,尤其在易伤神的暮春,追怀最多的还是那片苦焦的土壤,那些沧桑的过往一瞬间便如点燃的烟火在静谧的夜里照亮心扉。
    也许是到了一定的年龄,对尘世的繁华炫丽没有年轻时那么迷恋,也不期望着流年总能够如诗如画。生活的轨迹怎会不变迁呢?又怎会没有几多酸涩?沉重也是免不了的,可那又如何呢?希望好像更加迫切的萌发着,幸福的滋味也并没有淡泊,反而更加的醇厚,也许五味陈杂才使生活有了隽永的味道吧。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不会随岁月的流淌而褪色,而是愈久沉香,每个人的心里总会深深地烙着一个难以抹去的印记,不经意间拨动心弦,或忧或喜。家乡的老宅就是我四十年后依旧执念的那抹温暖,老宅只陪伴了我五年时间,然而离开老宅的漫长岁月里,心,神依旧徜徉在老宅的房前屋后,任万种思绪陈酿为一坛老酒,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今年的肃秋似乎较往年来的早了些,天空时常阴郁着,秋高气爽也不多见。北方人性格的坚韧火辣也许就缘与阳光那耀眼的光芒和干旱的气候,所以多点阴雨就浑身的不舒服。这样的天,人不由得怀旧起来,我静伫窗前,续一杯清茶,安然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恬静,茶水的热气在眼前缭绕,老宅的轮廓渐渐清晰,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点点记忆便慢慢地浮现,那感觉竟如风儿无法忘记花朵的清香、绿叶无法忘记雨滴的甘甜,韵味悠长。
    院门口那棵桑树下还攒着馋嘴的娃娃拾桑椹吗?屋后的枣树是否依然枝繁叶茂?还有调皮的孩子用石头打枣吗?后院的毛桃恐怕不能再结果,太老了,它可是号称毛桃王呢!马兰花,墙角的那一大簇马兰花呢?它虽“春风贻荡几经催”却年年“簇簇丛丛次弟开”马兰花是财富的象征,村里的马兰花基本上都是从我家移植出去的;还有,还有院门上那窝火焰斑斑(因为浑身像火一样红,人们故此这样称呼)是否还守着它们父辈的老宅不肯挪窝?曾经淘气好奇的我千方百计的掏它们的窝,有一次头顶还被回窝的老鸟狠狠啄了一口,好在掏到的鸟蛋我只是看了看就放了回去,估计老鸟夫妇不会记恨我吧。
    岁月,在指间轻轻地滑落,昔年的素雅与温婉在那片清幽的院落低吟浅唱,老宅的院子很大,分前后院,前院住人,后院菜园。这诺大的院子只有我和母亲居住显得太过空旷,尤其晚上,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使白天美丽的院子笼罩在一片神秘之中。我和母亲不敢独自在院中待,干什么都得相互陪伴着,我大声唱着歌,心却朴通朴通狂跳不已,眼睛也不敢朝后院看。那爬上爬下的枣树在月光下怎变地阴森恐怖?好像它的身后随时会窜出一只面目狰狞的妖魔鬼怪,白天带给我无尽乐趣的菜园此时也令人毛骨悚然,也许这样的影像从那时起就已深深地铭刻进了我幼小的心灵,导致长大后我还是胆小怕黑。
    现在想来,幼小的我之所以能给母亲壮胆,爱是我和母亲相互支撑相互鼓励的唯一力量,我和母亲在孤寂艰涩中相依为命。因为彼此的爱,黑夜不是那么漫长,生活不是那么沉重,内心不断滋生的美好心愿使年轻的母亲坚强勇敢。从记事起,我很少看到她沮丧和消沉过,也没听她报怨过劳累和无助,她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积极甜美的笑容,她总说的一句话:“人,哪会让你平平顺顺地?只有过了无数的沟沟坎坎这一辈子才有滋有味。”
    年轻的母亲独自带着我,繁重的农活,加上营养不良时常生病的我,生活是异想不到的艰辛,然而这丝毫不影响母亲对生活的热爱,她说再苦的日子也要装点装点,给自己一点希望与信心。三四十年前的北方农村,墙壁都是灰土土的,平日舍不得乱花一分钱的母亲,这时却大方地很,她上集买回来几大张农村学生订本子用的白纸糊了墙,纱布绷了个顶棚,挂上父亲收藏的一幅画,土瓦罐里插一把艾草或地里锄草时带回来的播娘草,沟边拔来的白茅……本是寒酸简陋的屋子立刻显得明亮干净,透出一股清新雅致的气息,来串门的人都夸妈妈“洋时地很”。
    父亲不在的那几年,对于母亲来说最艰难的不是农田的劳累,而是营养不良时常生病没人看管的我,直至如今,母亲说起那段过往就会眼含热泪,面露不舍。母亲生下我时奶水不足,又没有奶粉可以做补充,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能有什么办法呢?母亲也只能干抱着哇哇大哭的我,无计可施。由于营养不良,我体弱多病,而且经常是半夜里突然发高烧。
    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黑得让人窒息,仿佛要吞噬一切。静寂,神秘阴森的静寂,孤独与恐惧笼罩着小屋,也禁锢着母亲颤抖的心。那时交通和信息特别落后,无数个夜晚,惊恐无助的母亲唯有用她瘦弱的双臂紧紧抱我火炭似的身体,不停亲吻着我滚烫的脸,她身体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焦急如焚地祈盼着黎明的到来。
    昏黄的煤油灯摇曳跳跃着,母亲单薄的身影投在墙上出奇的高大。可怜的母亲不知怎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担惊受怕的漫漫长夜,也许我命大,也许母爱感动了上苍而对我格外庇佑,我扛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凶险,却也没落下什么后遗症,俗语说穷人家的孩子天保佑,看来是确实的。
    生活不仅有心酸无奈,也有不少的幸福与快乐。母亲身材苗条,皮肤白晰,特别是一双大眼透着坚毅热情的光,直到现在很多朋友都说母亲的眼神里有种力量,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随着她的走动而左右摆动着。即使一条补丁的裤子,她也洗得干干净净,压得平平整整,村里的叔叔婶婶夸她活的艺术。母亲要强,越是父亲不在身边她越是要活出个人样,不让人笑话。紧巴巴的日了被母亲经营地井井有条颇具美感,她的理念就是“生活一定要有理有条,困境一定是暂时的,只要勤劳,如果生活乱七八糟,再富裕的日子也会破败。”
    我家的院子被母亲侍弄地像个百草园,茏葱馥郁,生机盎然,一切有生命的在她手里都出奇地繁盛茁壮,她总说:“任何事,任何物都和人一样要用心去做,它们精灵着呢,你的一语一笑,一举一动,能都听得懂。”可不是吗?那火红的小枣、紫色的桑椹、红彤彤的红元帅、粉白的蜜桃,还有那满架绿油油的黄瓜、豆角、紫莹莹的茄子……秋风吹送,满院飘荡着阵阵花香果香,丰收的果实还要我送去与邻家分享。
    母亲特别勤劳,不怕劳作的辛苦,她到现在都在说的一句话:“别抱怨,生活是你自己的,往前赶就是了,也别总愁着一张脸。”辛劳总是压抑不住母亲积极向上的性格,闲暇时她会带我跳绳、踢键子、跳方格,教我唱《我爱北京天安门》,《东方红》……最让我佩服的是居然一口气能打十几个车轮,从上院打到下院,比练功的人还利落呢!这个大院子虽然只有我和母亲两人,但歌声、笑声轻轻地洒满枝头叶末。母亲这种阳光健康的生活态度,深深地影响了我,成人后我始终对生活充满着激情。
    乡村的黄昏分外美丽,像一幅即浓即淡的水墨画,高远清澹。当最后一抹残阳坠落在山脊背后,农人们三三两两的收工回家,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升起了轻白的炊烟,整个村子便沉浸在一片祥和安宁之中,温暖便弥漫在山山洼洼。女人们站在自家门口呼唤着贪玩的孩子回家吃饭,那声音富有乐感,尾音拖的极悠长,高亢嘹亮的呼唤声从村头传到村尾。父亲说女人是家中的房暄子,有女人的家再穷也是温暖的,可见有了这韵味深情的呼唤声,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浑身便能松活许多,家的味道更加丰满浑厚。
    因为父亲不在家,我小小的就是母亲的小帮手,母亲做饭,我烧锅,别看当时我只有三四岁,烧火的技术可不一般。火大了贴在锅上的馍馍会焦,火小了又会溜锅,而我烧的锅每次恰到好处,馍皮金黄金黄地特别漂亮,每次都能得到母亲地肯定。当锅底的土豆、玉米,胡萝卜散发出略带焦糊的香味时,胃里的馋虫也被勾引地不安分起来。
    每当晴朗的夜晚,天空高远而通透,皓月当空,密密匝匝的星辰调皮地眨着眼睛,月牙被一团蓝色的雾霭簇拥着,轻盈地斜挂在空中,院子里洒了银霜似的。周遭的静寂,衬得虫  儿的嘶鸣分外清亮,连那果蔬拔节长个的声音都隐隐听得见,我一边吃着土豆一边和母亲拉话。
    “妈妈,爸爸在干嘛?”
    “爸爸在想晓春。”
    “爸爸怎么想晓春呢?”
    “爸爸看着天上的月亮想晓春。”
    “妈妈,爸爸的月亮是不是我们的这个月亮呢?”
    “傻孩子,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
    不知什么时候,我依偎在妈妈怀里进入了梦乡,睡梦里我长出了一对翅膀,轻快地飞上月亮,我坐在月梢向下寻觅着爸爸,看见了,看见了,我的爸爸,他正仰着头托着腮看月亮呢,“爸爸,爸爸,你看见女儿了吗?”
    那个时代寄托思念的方式只有书信,一封信一来一去的需要个把月,漫长而熬煎人,思念在长长的等待中被发酵的醇厚绵长,那种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情感每每欲罢不能的千愁百肠在一封信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对邮差我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每天看到骑着自行车,穿着绿衣服的邮差,我不由自主的兴奋,一路小跑着追问有没有我家的信,失望总是多于欣喜,也正因为如此才彰显爱的珍贵吧!现在通讯发达了,思念的味道却淡了,也没那么迫切,这也算现代进步的一点点遗憾吧!
    母亲不认得字,写信只能找她上初中的好友代写,我叫她姑姑,姑姑写信时我爬在边上看,竟也认得了些字。在我们临去省城的后两年里姑姑下了晚自习便过来陪我和母亲,姑姑的陪伴让我和母亲的确安定了许多,母亲也因姑姑地陪伴而学了不少知识,她极聪慧,且悟性又高,这让她在同村的女人中与众不同,颇有见识。也是在那时候姑姑开始教我认字写字,她说,学会了字想爸爸了就可以随时给爸爸写信,认字写字也许因为一份思念才有了十足动力与兴趣。
    半年后母亲就让我试着给父亲写信,那时我们老家还没有通上电灯,点的是煤油灯盏。这种油灯会把人投在墙壁上的身影拉的出奇的长,昏黄而又摇曳地灯光增添了屋里温暖的气息,也放大了我和母亲对父亲地思念。我和母亲趴在炕桌上,母亲给父亲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而我只会写很少的字,我想母亲的话父亲一定能够听得到吧?母亲说不管有多远,亲人的话总会被风捎过去的。
    那几年我好像时刻处在盼望之中,村口的那棵老柳树是进村的必经之路,我的玩耍多半围绕着它。因为有了小小的渴望,玩耍也是心不在焉的,眼睛不时张望着路的那头,远处每个移动的身影都会让我激动,也许是爸爸呢?我渴望着扑向那个身影,渴望着被那坚实的臂膀举过头顶,大声尖叫着向小伙伴宣示:我爸爸回来啦!我爸爸回来啦!可是几乎次次都是在大人们这样地安慰下怅然而归:“晓春,你爸爸有可能明天就从那边走过来啦!”
    父亲一年只能回来一次,而父亲回来时要么我在睡觉,要么去别处玩了,我的心愿也就从来没有实现过。有一年,我从外婆家出来,邻家上学的哥哥喊我:“晓春,你爸爸回来啦!”
    “骗 人!”因为他们经常用这样的话逗我。
    “真的,不哄你,我才看见的,提了一个大提包呢!”虽说还是半信半疑,然而我的心已开始狂跳,撒开了丫子奔向家里。冲进院门的那一瞬间又莫名地紧张,放轻的脚步,耳朵像猎狗似地竖了起来,没有父亲的声音。狂热的心顿时凉了下来,怒火开始被点燃,不知是累的还是气地,小胸脯一起一伏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我蹭向厨房,母亲在擀面,我努力控制着呼吸,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母亲听见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回头微笑着看着我,她的眼睛亮亮地,闪着春水般的柔波。
    “怎么了?和谁吵架了?”我摇了摇头,因为失望而眼里噙着泪花。
    “你爸爸回来了。”母亲不再问,只轻轻抹了一下我鼻尖上的汗。
    “快去呀!爸爸在睡房呢,不是天天在等爸爸吗?不想爸爸了呀?”
    我轻手轻脚地挪向睡房,悄悄地掀起门帘,把着门框向里探着头,父亲侧身躺着,房间里有股浑厚的味道,让人感到安全的味道,我现在明白了,那是父亲所特有的味道。我的动作很轻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可是父女间的感应让父亲怎么觉察不到是他天天思念的女儿呢,他一下翻坐了起来。
    “晓春,进来呀!”爸爸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班车呢。
    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扑向父亲怀里,羞涩着,扭捏着,不知怎的,却一转身跑向厨房,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哭了起来。最终我还是被父亲抱在了怀里,用他坚硬的胡茬蹭着我的脸,他身上那股淡淡地烟草味,宽阔的胸脯,有力的臂膀都深深地让我幸福自豪。
    父亲回来了,我快乐自由地像只飞出笼的小鸟,母亲对我的看管也放松了,我可以随意地玩,父亲接替了我烧火的职位,晚上我可以跟上邻家的哥哥姐姐到庙门去看电影。我向小伙伴显摆着大白兔奶糖,高梁怡,饼干……爸爸的工资基本都寄给了我和母亲,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零食,这大包小包穿的吃的都是在军区上班的三姑带给我们的。在那些物质匮乏的岁月里,三姑无私地关爱着我们,我们的衣着看上去还是不算寒酸,孩子们喜爱的吃嘴也没太缺过,就是回城以后,每周去姑姑家看奶奶也是我和妹妹最快乐的事,走时少不了满满一篮子好吃的。
    老屋因为父亲的到来而安宁,妈妈只需轻轻插上门栓便可,那七长八短的木棍也被闲置在一边,暂时可以歇息歇息;老屋因为父亲的到来而充满了欢声笑语;老屋也因为父亲的到来而人来人往,热闹不已。快乐总是那么短暂,好像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就已到了离别的时刻,爸爸的探亲假马上到了,一天都不得耽搁。妈妈的笑声少了,漂亮的眼眸中总像汪着两池秋水,我的年龄太小,还不能深刻体会离别的滋味。每当我从睡梦中醒来时,身边只有母亲,刚开始还会大哭一阵,后来已习惯了这种形式地分别,不再哭闹,懂事地依偎在母亲怀里,静静地,默默地相互依偎着。父亲上班去了,容我们伤感的时间也就这么一会儿,母亲一会儿还得去地里劳动,我还得继续看门,扫院子,日子还得我们娘俩继续。
    老宅留下了我太多的思念、太多的快乐、太多的寂寥,我深深眷恋着,这种眷恋发自肺腑,油然而生的情感,因那个贫瘠的小山村是我的根。然因亲人间太深的思念,最终我和妈妈带着刚刚二岁的妹妹离它而去,带着无尽的依恋,我和妈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一走就是四十年。它已不是一所院落,一所老宅,它像是我的至亲,深深地烙入我的血脉。
    老宅早已不是记忆中的老宅了,八五年父亲翻修老宅时,它被分成了两个院落,一半给了大伯家。桑树、枣树、马兰花,香棒树……已不知去向,远了,一切都远了,故人都会远去,何况故乡呢?可为什么我的梦魂深处还是萦绕不绝呢?
 
    作者简介:伏晓春,笔名,楚风,云扬,女,1972年出生,甘肃天水人,热爱文学,其作品散见于《工人日报》《兰州晚报》《天水日报》《散文》等报刊杂志,1997年开始小说创作,2004年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醒梦》现居兰州。

文章来源:甘肃民营经济网 责任编辑:伏晓春 编辑: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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